Pink_dictator

只写心动的,成年的。

【卜岳】月食日(中)

月食日(上)


最近一段时间,岳明辉给自己买了个腰背按摩器放在办公椅上,备课改卷子的时候都开着。小岳老师刚来半年也眼见着腰不行了,办公室的其他前辈纷纷感慨带毕业班真的不是人干的事儿。岳明辉收了一大堆同事和学生给的爱心膏药贴,可这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根本问题就是,一只狗要是捡回了自己的肉骨头,肯定不会再松口的,个别人的习性也跟这完全一样。岳明辉的生活一直都清汤寡水的,最近突然变荤了,x生活丰富多彩,确实有点吃不消。

李振洋敲门进来的时候,岳明辉赶紧坐直了身子,他向卜凡确认过很多次李振洋不知道,才勉强安心,不然他可能立刻要辞职跑路。

李振洋喊了声报道,见岳明辉示意,就走过去,也不说话,手插口袋倚在他桌前站着,倒让岳明辉有点不好意思。

岳明辉一度怀疑首长气质也是什么染色体上的基因片段,有一回李振洋被打了,校门口抓着一扒手,没想到扒手有同伙,从后面冒出来给了李振洋一下。那次惊动了他爹,岳明辉也挺诚惶诚恐,陪着李振洋去迎。李父穿一身灰夹克,根本不起眼,只是后面跟了俩警卫员。李父看着自己儿子头上的包扎,也没动声色,只是一边背着手走一边平淡地问:“谁打谁啊?”李振洋回:“小偷打得我,没想到有两个人,就亏了。”李父还是那种懒洋洋的语气:“那你还得练啊。” 父子俩如出一辙,就跟讨论买菜似的。岳明辉这才明白李振洋那种小小年纪就不怒自威的气质是打哪儿来的。

 

“说说吧,我也都知道怎么回事了。”岳明辉放下红笔,认真看着李振洋。

“您都知道了,我还说什么,就是那么回事儿呗。”

“你……”岳明辉果然还是被怼得无言以对,“这种事情也不是闹着玩儿的。他和你不一样,都是同学,你也替他考虑考虑。”

“我没闹着玩儿啊,喜欢才亲的。”

岳明辉真的很累,他发誓再也不想做这种人的思想工作。

“你喜欢是你的事,灵超如果不愿意,就说明他不喜欢,你也不能非得……”

“谁说他不喜欢了,是他先喜欢我的啊。”

“什么?”

李振洋这才笑了一下,站直了身子,给再次遭到信息暴击的岳明辉鞠了一躬。

“老师您就别操心这个了,我帮他复习英语还不行?没事儿我先走了。”说完就我行我素的要离开。

“等一下!我让你走了吗?”岳明辉也是没辙,只能把难听的话先说了,“我是管不了你,但是闹大了,什么后果你也清楚。你就随便玩儿一下,坑了他他会很惨知道吗?”

李振洋回过头,语气变得特别冷。

“在您心中,我们这种人,就是只会玩儿一下吗?”

他不知道这话已经打中了岳明辉的七寸。

 

岳明辉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李振洋早已经走了。这些天过的不真实,晕晕乎乎的,他也拖延症一般逃避面对那个问题。想下决心做点什么改变,但卜凡一出现,他就又舍不得了。这样确实是不行的呀,他四年前就已经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然后自己一扇一扇把门都给关上了。但让他拖延的问题从来不是自己,只是那个傻小子。

岳明辉苦笑着,抓起笔又开始批卷。

如果他是玩儿一下就好了。

如果那天我没有抱他就好了。

如果没有看月食就好了。

如果心狠一点拒绝了就好了。

如果我也是玩儿一下就好了。

如果。

不知不觉就视线模糊,到底是掉了一滴泪在新鲜的红勾上,试卷纸薄,很快就洇开了。岳明辉擦了半天,还是留下一块晕开的粉色痕迹。

这道题就这样对也不对了。

 

岳明辉一开始给卜凡上课,萌生好多次退意。主要原因就是讲什么他也不回应,像个猫头鹰一样在一旁半天不动,偶尔扭头死盯着他看,更让人发憷。岳明辉有时怀疑怕别真是个傻子吧,但又不敢多想,毕竟卜家什么情况,教授还是都告诉过他的。只是心里实在着急,这么教也没有起色,回头让人给辞了不是更难堪。

持续了一个多月,岳明辉感觉是给自己重上高中补习班,卜凡不知道听进去几个字,他本人倒是写完了一本五三一本海淀真题。累觉不爱,岳明辉再有耐力也觉得委屈。这天干脆摔下笔,跳起来拍了一下卜凡的肩膀。

“今天不学了吧,别总闷家里,我带你出去打会儿篮球?”

卜凡抬头,还是一个表情盯着他,岳明辉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要挨揍,稍稍后退了一步。

“我不会打篮球。”这是卜凡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啊,你长这么高,也不打篮球的吗?”岳明辉稍微有些惋惜,不过这也是突破性的进展,“没事儿,你换件球衣,咱们下楼,我教你打。”

“我没有球衣。”

“……”

岳明辉环视了屋子一圈,从门后挂钩上把卜凡的校服取下来,丢给了他。

“都是运动服,穿这个也行。”

岳明辉打开自己的包,里面只装了一个篮球和一件窝起来的篮球服,立刻就把上衣给脱了,当场换衣服。他当然不知道孩子已经看傻了,还在洋洋得意的自卖自夸。

“哥哥我可是帮我们系拿学院杯的功臣,一会儿让你见识见识。哎,你快换衣服啊。”

 

两人在大院的操场上练球,准确的说,还是岳明辉打,卜凡在一旁看着。岳明辉扣了几次篮,把球放在了卜凡手上,让他也试试。卜凡抱着篮球跟抱西瓜似的,岳明辉只好手把手的调整抓球和站姿,最后让他发力投篮,竟然真进了。

卜凡突然就笑了。岳明辉还挺震惊,第一次看这孩子笑,竟然跟换了个人似的,透着股喜庆。岳明辉很是庆幸自己做了正确决定,又教他怎么截球,怎么带球过人,卜凡都言听计从,出离乖巧。

望着卜凡练习运球的后背,岳明辉突然看到他那件校服上有很多黑点和小孔。有的像是拿笔戳的,有的就完全戳穿了,这让岳明辉猛地打了个颤,他知道那是圆规弄的。之前卜母还跟他诉苦,不知这高个壮实的儿子到底怎么被欺负了。如今看到校服上这密密麻麻的印子,岳明辉真情实感的心疼了。现在的兔崽子,不搞明着打人那一套,倒是学会这种阴招来了。


“卜凡,这衣服别要了,你穿哥哥这件。”他直接伸手把卜凡的校服给拽下来了,甩到场边老远,然后麻利儿脱衣服打赤膊,把自己的球衣给套卜凡身上了。本来是超大号,卜凡穿上却还短了一截,显得整个人更傻,岳明辉一瞧,没忍住还是笑了。

“穿了哥哥的衣服,以后你就跟哥混吧。”岳明辉打趣着,搂了一下卜凡。

卜凡突然伸出手,圈住了岳明辉的腰,抱得很紧。岳明辉不明所以,只能由他抱着,嘴里念叨着“好了,好了。”聊做安慰。

这是卜凡来北京以后,头一次撒开了欢。四月底了,春风里夹杂着股闷湿的热气,全城都在飘絮。黏在身上痒,飞在眼前乱,心也跟着长了荒草似的。


 

岳明辉感觉自己像是把什么大玩具给激活了一样,原来之前的卜凡不过是恢复出厂设置了。从那天以后,卜凡从见着岳明辉开始就要和他叨叨,一天得说八万句话。下课以后还得打电话聊QQ的,没有消停。岳明辉百思不得其解,当初自己怎么就看走眼,还觉得这娃很内向。

卜母特别高兴,走失的亲儿子找回来了那种高兴。但岳明辉却很焦虑,没法不焦虑。弟弟是自己pick的,那就得pick到底,但他的毕设他的论文他的建模,他的乐队他的比赛他的豆瓣活动,都被这个大玩具给挤没了。岳明辉有点喘不过气,圣母婊是坑别人,真圣母是坑自己。

 

死线的前两周,岳明辉痛下决心斩断万千烦恼丝。他给教授、卜母和卜凡都发了一条请假信息,就把手机一扔,整个人躲实验室里了。这日子过得叫一个清静,岳明辉每日煲耳机搞毕设,感觉自己像个被知识改变命运的小保姆,从来没学习如此如饥似渴。

等到全部搞完,抬头一看也是快半个月了。岳明辉爬回宿舍,洗了个热水澡,就昏天暗地睡了一大觉,醒来已经是傍晚了。他想看看时间,这才想起扔在枕头下面的手机。已经没电了,他一边找充电线插上,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觉得不太好。等到自动开机,手机突然像死机了一样,卡了很长时间,接下来就是一阵疯狂的接受信息提示。

大约是收到了卜凡的一万条信息,问的最多的就是哥哥你在哪里。岳明辉看着一条一条没完没了跳出来的提示框,开始一点一点的怕了。

他觉得有些地方好像已经变得不对,但此刻,却是无法隐藏也不能欺骗的,仿佛突然被唤醒了一般的,产生了强烈至极的想念。他想那个弟弟了,半个月来在实验室里,他与之对抗并假装不存在的,是真真切切的寂寞。

岳明辉拨了电话过去,接起时,对面却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了你,哥哥不是跟你说搞完毕设就出关吗?”

那头还是不说话,只有少年的呼吸声,沉重又绵长。

“哥——”

岳明辉静静听着这一声唤,像是小石子投进了深深的洞穴里。

“你别不要我了啊。”



明天周日,毕业班每周只有这一天休息。岳明辉难得没带课件回家。做了几个快手菜,其实一个人也吃不了。身上软绵绵的疲惫,头脑却还想做点什么,想起来《权利的游戏》新一季都攒着没看,就坚持看了会儿剧。看着看着发觉,其实脑子也没在这儿。

他也不知道卜凡会不会来。最近外事活动多,卜凡常常一周去四个国家斡旋,也不能说任何行程。岳明辉小小清算一下,原来他们见的频率已经越来越低了。


这样很好。岳明辉也不过淡淡的想。卜凡不再是那个跟着他满北京瞎转的傻小子了,离了他也不会失魂落魄十几天。



凌晨四点的时候,卜凡才悄无声息的进了门,看到电视已经放到死人军团逼近了临冬城,岳明辉却在沙发上睡着了。卜凡跪趴在沙发前,脑袋凑过去看岳明辉。从上家教的时候,卜凡就喜欢这样盯着他,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厌。


在瑞士的会开了一天一夜。二十多个国家代表吵得不可开交,几百项提案都要一一投票决议。卜凡习惯了这近乎疯掉的烧脑。他只有回到岳明辉这里,才会安安心心的做一个小傻子。

岳明辉不知道的是,在他把卜凡那件残破的校服扔掉的时候,就已经改变了卜凡的一生。


卜凡用手拨弄岳明辉的睫毛,把他弄醒了。岳明辉睁眼就看见趴在眼前那张见牙不见眼的脸。瘦了一圈,显得更嘬腮了,下巴上还胡子拉碴,委屈都写在脸上。

“抱一下。”卜凡照例没皮没脸的讨安慰,岳明辉还没应,就感觉被个亢奋的巨贵给扑住了。

“我看看,”岳明辉捧起他的脑袋,“怎么整的你,又去援非了吧。”

“嗯!可苦了,哥心疼我吗?”卜凡拿脑袋在岳明辉脖子上蹭来蹭去的撒娇。

“傻子。”


天已经渐渐泛着金粉色亮光时,在沙发上湿乎乎黏在一起的两个人才终于停止了律动。卜凡把腰更废了一点的岳明辉抱回床上,想起了那个让他有些兴奋的好消息。


“部长昨天问我,愿不愿意驻海牙几年。”

岳明辉原本虚着眼睛,这会儿倒是睁大了。

“哥哥,你知道那里吧……你跟我去,好不好?”

卜凡没有等来答案,凑过头去一看,好哥哥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卜凡亲了他的头发一下,就抱着他一同睡去。


岳明辉并不想看到卜凡眼里闪烁的,那些灼人的光。这个人,总是把爱这件事想的如此简单。以为遇到问题解决问题的原则,也适用于这个范畴里。


岳明辉想拖延症有救了,这应该是一个契机,给这次不该存在的邂逅做个句号。他曾经答应过很多人,不会再与他联系,他曾经放弃了一切,去落实这个承诺,现在他也依然会。


人的一生或许羁绊在他的名字里。有的人是要活的不凡才能不负命运,有的人可能只要天朗风轻,月明星辉。云和云看上去会有重叠交织的时刻,但是它们并不在一个云层,最终也会毫不相干的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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